【边兴】春风
*写在立春。
*两个中学生的青涩爱恋。
“别说十里，三十里春风都不如你。”
“还有人吗？”
边伯贤将扫把收进卫生角，对着空荡荡的教室打了声招呼，正准备锁门，却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从角落的钢琴旁传了出来。
“哎……等等……”
边伯贤愣了愣，放在门锁上的手顿住了。初春的白昼开始变长，太阳才要落山，落日的余晖令整间音乐教室一半暗一半明，而那架巨大的三角钢琴恰好藏在最浓重的阴影里。少年咬紧下唇，脑海里飘过无数校园怪谈，他本是不怕这些的，可如今，面对这冷冷清清的教室，还有那不知从何而起的声音，某些画面突然变得无比生动起来。
“……谁呀……”
他不动声色地躲进门后，靠在墙上的扫把还带着他的体温，他咬着牙将它握紧，鼓起勇气又喊了一声：
“没人的话……我真的锁门啦！”
“别锁别锁！这还有人！哎哟……”
似乎是急了，原本怯生生的汽水音突然咕嘟嘟在空气中炸起了泡，边伯贤瞪大双眼，看到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钢琴前冒了出来。
亮晶晶的下垂眼充满水汽，少年眉头微皱，一只手还在小心翼翼地揉着头顶。边伯贤有些懊恼自己的冒失，立刻扔下扫把跑了过去。他把少年扶到琴凳上坐好，温热的手掌盖着对方的指尖，一下一下把温柔的力道传递出去。
“边伯贤？”
少年抬起头，湿漉漉的上目线勾勒出惊讶的眸子。他有些慌张地垂了垂眼，又因为对方覆在自己发顶的手一动也不敢动。
“你知道我？”边伯贤好奇地蹲下身，视线与椅子上的少年平齐。
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呢？少年咬紧下唇，将掌心里的纸团攥得紧紧的。转学那天，他抱着新发的书本和校服，跟着班主任穿过布满阳光的陌生走廊。隔壁班正在上音乐课，领唱的少年声音清越，宛如一缕春风，瞬间抚平了他忐忑不安的心。
那样动人的嗓音，听过一次便永远也不会忘记。
他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，与隔壁班前门挨得很近。而每周一次的，听那位名叫边伯贤的少年唱歌，便成了他崭新校园生活中最大的乐趣。尽管每次都会因为太过投入而被数学老师批评，甚至去门外罚站，可他却甘之如饴，甚至因为这小小的，能够与那个人更近一点的机会而沾沾自喜。
如今，边伯贤就在自己面前，那把好听的嗓音并不是在唱歌，而是在关心自己。少年心如擂鼓，缩着脖子不敢抬头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那声音又响起来了。少年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在变得稀薄的空气中攥紧救命稻草。
“我叫张艺兴。”
可这又有什么用呢，他有些沮丧地想着。或许下一分钟，等对方转身走出这间教室，便会将这三个字忘得一干二净。
“隔壁班的？”
并没有察觉到对方过于复杂的小心思，边伯贤捏了捏面前白皙纤长的手指，冰冷的触感令他皱起了眉。感受到少年惊讶而又疑惑的视线，他笑着把张艺兴的手整个包裹进自己的掌心，耐心地解释道：
“总在数学课上被老师点名……抱歉，不知不觉就记住这个名字了。”
原本闪着光的眼睛在听到边伯贤的话后又逐渐黯淡下去。张艺兴把手从对方掌心抽出，转头望向窗外。太阳已经完全落山，浅蓝色的天空浮现一抹淡淡的月牙。他慌慌张张地起身，连一直攥着的纸团掉在地上都没有发觉。
“对不起，我该回去了！”
张艺兴抓起书包，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春风藏不住少年们的心事。张艺兴盯着卷子上的数学题，脑海里想着的，却是前天放学时与边伯贤的那场偶遇。对方在自己逃走后会不会生气？偌大的校园安静而又空旷，他是什么时候走的？漆黑的楼道内会不会窜出怪物企图夺走他宝贵的嗓音？
少年的思绪越飘越远，直到一阵熟悉的轻笑在他耳边响起。
“有题不会做吗？”
边伯贤放大的脸就这样突然出现在面前。张艺兴吓了一跳，像只兔子一样从座位上弹起，又被边伯贤按着肩膀压了回去。“我是来还你这个的。”有着漂亮下垂眼的少年弯起唇角，将一张皱巴巴的A4纸放在空白的卷子上。
“我看你攥得很紧，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。不过我必须向你道歉，没经过你的允许，我擅自打开看了……”
张艺兴低着头，恨不能变出一条缝将那张纸藏进去。
“你也喜欢音乐？”见旁边没人，边伯贤索性拉开椅子在张艺兴身旁坐下，“这是你写的歌？”
“是的。”事已至此，张艺兴只得承认。“不过我基础很差，乐感也很弱，所以……”
“你为什么不试着唱给大家听听呢？多好的歌啊，就这样永远沉睡在纸上，多可惜。”
“可是我的声音很薄，”张艺兴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臂弯，“气息也不稳，不像边同学，声音很踏实，高音也很有力。”
这么一说，反倒让边伯贤不好意思起来。他挠了挠后脑勺，蓬松的发尾在空气中卷起一个好看的弧度，张艺兴透过手臂间的缝隙偷偷瞄了一眼，一颗心也跟着发痒，小猫抓似的，有些难耐。
“你会弹钢琴吗？”边伯贤突然换了个话题，“那天就想问你了，在音乐教室待到那么晚，是想一个人练习？”
张艺兴点了点头，“可是你一直在门口做清洁，我也不好意思发出声音，就先躲在角落把谱子写完了。”
“今天放学有时间吗？”上课铃响了，边伯贤起身，却被汹涌而至的人潮撞了个趔趄，不得不抓紧门框稳住身形，“四点半，音乐教室，我在那等你。”
没听到对方的回应，然而老师已经来了，边伯贤跺了跺脚，转身回了班级。
张艺兴会来吗？
他小声叹了口气。
四点半，张艺兴准时出现在音乐教室门口，刚探进半个脑袋，便被人捉住手腕，一把拽了进去。
“我还担心你不会来呢！”边伯贤牵着张艺兴的手，把人径直带到钢琴前。“打扫卫生的同学已经回去了，这里只有我们，你不用担心。”
张艺兴抿了抿嘴，站在原地没动。
“我们一人弹一首吧，我先开始。”边伯贤活动了一下手指，大大方方地掀开了琴盖。
断断续续的音符一颗一颗朝外蹦，那声音谈不上优美，甚至算得上糟糕。张艺兴睁大了双眼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唱歌那样好听的一个人，弹起琴来居然会这样。难道说，边伯贤其实没有学过钢琴？可既然如此，他又为什么要约自己来这里呢？张艺兴想不通，懵懂的目光从边伯贤的侧脸移动到琴键，最后落在那双蹭了灰的白球鞋上。
“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。”边伯贤收了手，有些害羞地蹭着鼻尖，“你也来试一试吧。”
张艺兴深吸一口气，细白的指尖刚触到琴键，熟悉的旋律便如泉水般流泻出来。温暖的春风裹挟着浅淡的花香，透过半开的窗户，悄悄环绕在少年身边。有不知名的花瓣落在张艺兴头顶，边伯贤看了许久，终是不忍伸手将它取下。
那画面太过美好，好似一幅油画，却又比画来得更加生动鲜活，每一个音符都盛满少年青涩的情意，化作花苞堆满整间教室，又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开来。
边伯贤觉得自己心底也开了一株这样的花，层层叠叠的花瓣藏不住满腔热情，他伸手拿过少年随意放置在钢琴上的A4纸，指尖抚平褶皱，动人的歌声伴着钢琴弹奏的旋律响彻春日的黄昏。
一曲终了，张艺兴愣愣地看着边伯贤，好似还没从刚刚的沉醉中苏醒过来。
“是我唱得不好吗？”
“没有！完全没有！边同学唱得很好，实在是太好了！”张艺兴慌乱地摆着手，不禁为自己的笨嘴拙舌感到着急。“是我想要的声音……”他低着头喃喃自语，“我找了好久……就是这样，温柔的，令人心动的……”
边伯贤眯了眯眼，他并没有听清张艺兴的最后几个字，可对方的夸奖的确令他非常开心。他索性握住张艺兴的手，诚恳地提议道：
“以后你的歌，都由我来唱吧，好吗？”
“真的可以吗？”张艺兴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在脸颊上放大，边伯贤这才发现，原来这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小酒窝。
“你笑起来很好看，”他揉了揉张艺兴的头发，顺手拂去那一小片花瓣，“为了你的笑容，我也会答应你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你想说你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？”
张艺兴盯着边伯贤的眼睛，犹豫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就把我当成一个机器人吧。”边伯贤抓起张艺兴的手，轻轻放上自己的头顶，“叮——咚——请输入语言和旋律。”
“哎呦喂，这哪能行。”
“怎么不行？”边伯贤理直气壮，他拿起张艺兴的曲谱放在自己胸前，闭上眼，仿佛在认真感应上面的字迹。“输入完毕，请问要试听吗？”
“好。”
“那就请摸摸我的头。”
张艺兴忍着笑摸了摸边伯贤的发顶，毛茸茸的，像某种小动物的绒毛。
优美的歌声再度从边伯贤唇边溢出。张艺兴按下琴键，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无比幸福。
离开学校时，天已经完全黑了。边伯贤执意要送张艺兴回家，互通地址才发现彼此住得并不算太远。
“走，我带你看一样东西。”
街角的公园种着一株巨大的樱花树，张艺兴刚搬来这个街道，还是头一次来到这里。盘错的枝干在沙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，边伯贤抬起头，遗憾地说：
“你知道吗，这株樱花再也不会开花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去年冬天，这里发了一场大火，它能像这样好好站在这本就是一个奇迹。母亲说，只有……”
“只有什么？”
“只有春风和歌声，”边伯贤转过身去，他的眼睛温柔而又明亮，好似夜空中的星星，“唯有春风和美好的歌声，它才会再度开放。”
“我练习了很久很久，如今春风也来了，可它就是不肯开放，连一个花骨朵也没有。我猜它一定是在等你，等着你为它写下开放的咒语，像伟大的魔法那般将它从枯萎的命运中拯救出来。”
“别开玩笑了，我又不是三岁小孩。”
“我没开玩笑，艺兴！”边伯贤突然握住他的肩头，轻轻摇了又摇，“你一定可以做到的，相信我。”
“可是边同学……”
“叫我伯贤！”
“伯贤……”
“没有那么多可是，这棵树需要你，我的声音也需要你。”
我也需要你。
眼前的少年终于浅浅地笑了起来，脸颊上的酒窝一点点凹陷，绽放出一个花朵般的印记。边伯贤忍不住伸出指尖戳了戳，那里又温暖 ，又柔软，吸引着他不断朝面前的少年靠近。
“伯贤，我相信你。”张艺兴扬起头，月光为他的面容镀上一层微光，像个坠落凡间的天使。过了一会，他又后知后觉地问道：“你刚刚是不是戳了我的脸？”
反射弧简直长得可爱。边伯贤在心底暗自偷笑，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张艺兴的发顶，在他耳边轻声说：
“那是蝴蝶一不小心吻了你的脸颊。”
天气更暖了。
夜空，樱花和少年。无数画面伴随着边伯贤的声音在张艺兴脑海内盘旋，扰得他无心学习，最后被忍无可忍的班主任赶出教室。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，脚跟抵着墙角，盯着地板上斑驳的光影出神，嘴里还哼着几段不成调的旋律。
又被赶出来了？
好学生边伯贤头一次上课走神，老师屡次提醒也不见效，索性一挥手把人打发去了门外。
这可正中边伯贤下怀。他在张艺兴惊讶的目光中关好教室门，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。两个人偷笑着一点一点朝中间靠近，最后在两班交界的窄墙边碰了面。
指尖相触，仿佛有微妙的电流窜过全身。张艺兴红了耳尖，低着头不敢看边伯贤的脸。
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
小狗般的少年俏皮地眨了眨眼，朝张艺兴做着唇语。
放学后见。
下午四点半，边伯贤匆匆赶到的时候，张艺兴已经坐在钢琴旁等他了。
“居然会因为上课开小差而被留校……抱歉艺兴，让你久等了。”
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，”张艺兴愧疚地眨了眨眼。他本想说“是我让你分心了”，可又觉得这样说过于自作多情，索性闭口不语。
“歌写好了？”看到张艺兴手边的纸页，边伯贤惊讶地瞪大了双眼，“你也太快了吧。”
“你不是说了吗？那棵树在等我。我不忍心让它等太久。”
也不忍心让你等太久。
张艺兴把手放上边伯贤的头顶，少年的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，散发着花朵的香气。
“叮——咚——开始输入语言和旋律。”
“输入完毕，是否需要试听。”
“确认指令。”
弹琴的少年，歌唱的同伴，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，又在教室一角交叠在一起。温暖的春风总是容易令人迷醉，张艺兴注视着边伯贤的侧脸，暗想他生得可真是好看。一开一合的唇瓣宛如两只蝴蝶，抖一抖翅膀便会留下五彩斑斓的乐音。
“那是蝴蝶一不小心吻了你的脸颊。”
耳边突然响起边伯贤的话语，张艺兴只觉得耳根发烫，尤其是酒窝那块皮肤，像是烧着了一般。他低着头专注于弹琴，努力不让身边的少年发觉自己的异样。
“发烧了吗？脸这么红？”
“啊……不，”张艺兴的头越来越低，几乎要埋进钢琴里，“是伯贤唱得太好了，所以……”
“快跟我来！”
没给张艺兴把话说完的机会，边伯贤抓起他的手，两个人背着书包，十指紧扣，在逐渐变暗的街道上奔跑。路灯渐次亮起，两个人都累了，可谁也不愿放开对方，只知道咬紧牙关一股脑地向前奔去。春风徐徐，几片淡粉色的花瓣被送进张艺兴怀里，他随着边伯贤拐过最后一个街角，迎接他的，是一场盛大的绽放。
浓绀的夜色下，那株夜樱显得格外明亮。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，好似片片雪花，翻卷着亲吻他的脚踝。
趁着张艺兴因为惊讶而发不出声音的当口，边伯贤牵紧他的手，温柔的歌声自夜空下响起。
没有什么火灾，也不存在母亲的话语，那些小小的谎言，只是为了得到现在的你。
突然吹来的春风裹挟着属于张艺兴的香气，边伯贤闭了闭眼。虽然最开始的确有些难以置信，但他确实听到了，少年隐藏在歌曲里那隐晦而又青涩的告白——
“我喜欢你。”
那么现在，用自己的声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的我，想要知道……
我的心意，是否已经传达到了你的心底？
张艺兴回过头，明晃晃的酒窝比盛开的樱花还要令人意乱情迷。这一次，边伯贤真真切切地吻了上去，他啄着对方红透了的唇瓣，用少年最喜欢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诉说：
“别说十里，三十里春风都不如你。”
——fin——
想要赶在立春但实际上还是没赶上的极速短打。写得有些仓促，希望大家能从中感受到一丝暖意❤
给孩子一点评论吧，就当是安慰一下我这个隔离在家半个多月，无聊到想去上班的人……
@ur jinji 在姐妹的提醒下，我找到了我脑海中最适合这篇文的曲子！点击链接→uzumakinoharu，立刻感受艺兴弹琴。然后一定要看点赞第一的评论，关于曲子名称的解读！！！
其实这篇文的灵感也来源于网易云上一首歌的评论，“比暗恋更蠢的是互相暗恋”。码字的时候听的是家入レオ的《春風》。小机器人这个梗来源于《少年と魔法のロボット》这首歌。（感觉自己塞了不少东西进去orz）总而言之希望它可以在这个特别的春日给大家带来特别的温暖❤
